寻找失落的向日葵,成就了我如今的坚强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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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我在梦中溺去。梦里我偏要去荒凉的小岛上寻找丢失的向日葵,因为担心它被寒冷包裹,故急于寻找,而不敢慢下步伐半分。接着海浪汹涌,将我吞没。“我找不到向日葵了”我喃喃地从梦中惊醒。

他说,他之所以喜欢向日葵,是因为他渴望从无尽的悲伤中,汲取一丝温暖,正如向日葵渴望光明一般。

我曾对他撒谎,也仅一次。我指着窗外,恶狠狠地对他说,“我讨厌向日葵,讨厌阳光,讨厌向日葵对太阳阿谀奉承的嘴脸,就和这个世界的人一模一样!”由于不擅长撒谎,担心底气不足,故而放大音量地喊,震得病房里的物件都为之一震,原木的房门,微微晃动,像个不谙世的小孩感到委屈。

那时的我只在意自己,故而总是无知地伤害别人,如今想想,或许是因为没人教过我“什么是爱,该怎样爱,如何回报他人的爱。”

我很小的时候便被迫独居,早起洗漱整理完毕后,独自去车站等校车,白日吃喝和休息都是在学校;晚上便由校车送回,然后独自洗澡睡觉。那时没有4G网络,所能娱乐和消遣的,除了床头的收音机和玩偶熊,便只剩一台破旧的游戏机。如今亦坏了好久。

父母永远在忙,大厅里的座机电话向来只收到“坏消息”———“太不好意思了,节假不能陪你,你在家要照顾好自己”那头说着永不腻的抱歉语气。而我的回答也总略显木讷“好的”。可事实我照顾不好自己,常常不按时吃饭。我也不爱喝水,嘴唇经常泛白而干裂。

我家门外有七盆向日葵,那是邻居种的。我常常花时间给它们浇水,邻居也很忙,她和丈夫几个月才回家一次。我常常给向日葵们讲故事,它们总是在听完故事后笑着向我点头,看起来也很喜欢听我讲故事的样子。我已经将一箱故事书的内容给它们讲了两遍了。而有次睡觉前,我偷偷向它们许愿,希望我能生病,然后父母立刻回到我身边。因为经常借我作业抄的前桌说,只要她一生病,她父母就会回到她身边照顾她。可后来我真的生病了,还有点严重,父母也没来,打了钱给某个亲戚,委托她来照顾我。

明媚的阳光泻得满地,风柔柔地吹着,惹得病房里的窗帘随之飞舞,像幅优美的油画,心旷神怡,赏心悦目。

窗前有个高桌,上面摆着一盆向日葵,它原先是在他和我的病床中间的。自我说了我的不满后,他默不作声,在我睡着时将花盆移到那处。

向日葵追逐着阳光,它抬着头,直挺着身子,谦卑而不虚伪,明媚而不妖娆。明黄色的花蕊饱满着它对光明和幸福的渴求,深橙色的花蕾沉淀着它对太阳和世界的期待。好似一个活生生的可人儿,拥有着新鲜的血液,拥有着美好的梦想。即将去往极乐蓬莱,去到星辰大海。

他大部分时间较为沉默,而和人谈论时又会毫不吝啬地表达自我观点,字正圆腔,逻辑清晰。他给向日葵做养护的时候总是格外温柔,似乎他和向日葵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我便如此觉得。他的脚步很轻,从不发出类似于“踢踏”的声音,说话语调温而平缓。他除了喜爱向日葵,还喜欢宋词和书法。他写书法时,神情专注而不干拧,挥笔稳而不逊,笔锋挺而不弯。

我和他只吵过那一次架,且是我单方面在吼。当时正处叛逆期的我,毫不知何为收敛,甚至出手推掉了向日葵。而他仅是淡淡地看着我,目光平静而澈冽,竟没有丝毫责怪。我立刻羞红了脸,接着不争气地哭了起来。我常常觉得,他的眸子中匿着星河,也坚信星河会同向日葵一样,永远温柔而璀璨。

但是,不是的。星河也会灭,他终究陪着他的向日葵一起凋谢了。

医院走廊的时刻永远比正常的慢两分钟。医生宣布了他的死亡信息,并将他的个别器官移植给别人做了手术。医生说他没有亲人,没有人会为他送葬,所以他早签了死后器官移植书。我很想反驳医生的话,可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再后来,我出院了。为了纪念他,我亲自种了一盆的向日葵,但它们一点也不温柔。没到秋天,都会结一堆粒大饱满的瓜子,看上去像群丑陋的怪兽。

我有时会看着这盆向日葵出神,笑着笑着便哭了。现在的我得到了父母迟来的爱,得到了朋友们的关爱,还拥有了自己的向日葵,却再也寻不见曾经那失落的向日葵了。

无论我是如何渴望能够寻到那已失落的向日葵,却只能望着房间那幅带着回忆的书法而怀念了,怀念那位故人,亦怀念那段我曾极度不喜的时光,因为这些,成就了我如今的坚强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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