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不尽的泪水，眼角的泪花闪闪发光

无边的黑染遍晚空，夜色浸染整个心房。巷子里灯光闪烁，斑驳的光影轻轻摆动，悄无声息。泠泠月光照例带我回家，脚步时快时慢，踩上去一片冰凉。

我低垂着眉，深吸一口气，快步穿过小巷——又要见面了。借着微弱的灯光，我又清晰地看见不远处鲜红的火光，刺痛了我的双目。他还是坐在巷角处的石墩子上，有点驼背，双腿却伸的笔直，搭在旁边的一个倒放的弃篓上。他慢条斯理地点着一支烟，烟雾顷刻间缭绕在他的四周，遮掩住他布满疙瘩的脸。我盯着他看了很久，他才掀起眼皮正眼瞧我。

“又是你啊，小姑娘。”他眉梢一压，皱着眉吐出一口浊气，把烟熄了。我看见他皲裂的手背布满紫青，烟头在破烂的指甲盖旁没了脾气，只有冬风还在呼嚎。

他又哭过，我看见了。那条蜿蜒曲折的河，润湿了干枯僵硬的脸庞，也流进了我平静无澜的心。昨天我途经此处，他也是这副打扮，脸上仿佛什么情绪都有，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告诉我，他生意失败，两手空空，曾经幻想过的未来全都破灭了，身上只剩下一包烟——我很庆幸他还有一包烟。

“您还有一包烟，您还不是真的一无所有。”趁着再碰面的机会，我开口对他说，“总会东山再起的，别气馁。”

“善良的孩子……”他像是呢喃，又像在感叹，“可你又明白什么呢？你也看见了，我只剩下一包烟了。”

我还想反驳些什么，他挥了挥手，示意我不必说下去了。我不太服气地睨着他的眼睛，却看见他眼眶又红了——他的眼泪似乎一点都不值钱，动不动就往下坠。我敛去眼里的情绪，突然有点手足无措。

“我也有个像你这么大的女儿，但她比你高。”他的眼底布满血丝，染上几分喜悦，伸出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比画了一下。原来他也会看见美好，我想。

“可是她也离开我了。”他哽咽，颤抖着放下手，尾音喑哑，听不真切。

对面的男人泪水滚烫，可寒冬不解风情，还在一点点击垮这可怜人。我看见他颤抖的身体千疮百孔，无论我怎么试图拯救它，最终都只是徒劳——因为他所看见的世界已经和我不一样了。不是命运来审判他，而是他自己先认输了。

最后我还是递给了他一包面巾纸，背着书包离开。我看见他的世界被我隔绝在身后，见不得会如何支离破碎、分崩离析，但那都与我无关了。

成年人的世界复杂的像交织的毛线团，复杂背后则是拭不尽的泪水。我也将会迎来那一天的，看见泪水中的酸甜苦辣，然后生生咽下。

我看见我心里的花还没败，在寒风中摇曳，成为不落幕的风景——眼角的泪花却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