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爷是个土生土长的安徽人,他一辈子的辛勤劳作都花在了自己亲爱的庄稼上,经风吹日晒,换得面目黝黑,严厉中却也不失和蔼。
姥爷年级很大了,将近古稀,本以为整日扛着锄头的他能身体健康,可不如人意的是,他仍被病魔缠身,一刻都离不开人,然而,光是冠心病还不算什么,他那一口快要掉光了的牙才是让姥姥闹心的,毕竟什么都吃不了,人又挑剔,做出来的饭,硬了还不能吃。
小时候,我与姥爷的情感与印象可以用“片面”这个词来形容。因为姥爷在家的时间不是很多,整日里,不是打牌就是种庄稼,我的身边更多的是姥姥的陪伴。说是“片面”,其实也还好,姥爷对我好的时候,我是很喜欢他的,但是他凶我的时候,就会感觉很恐怖,从而不喜欢他。
以前在家里,我和哥哥的“小经济来源”便是姥爷,因为姥姥比较严,还是姥爷比较好说话,所以说,哪一天我和哥哥嘴馋了,找的更多的是姥爷,然后,兴高采烈的跑去小卖铺买泡泡糖。
姥爷虽然很好说话,但是还有不好说话的时候,假如说,我和哥哥犯了什么错,姥姥拿着棍子跑不过我们的时候,姥爷就会出场,从家里追到家外,边打变骂,声音又响,整个村里几乎都知道了某些对我和哥哥不太妙的事,邻里之间都在劝姥爷不要打我们,好不热闹。
但是,要说姥爷最大的缺点,那真的就是“抠”,凡是认识他的人,有几个不是因为他抠和他闹上的?抠也就罢了,还得要大肆喧嚷,路过他的都要看上两三眼,那震惊的目光,那看笑话的表情,是我和哥哥可想而知的。
以前,每次逢集,我和哥哥都不愿和姥爷一起去,因为一到街上,看见了什么好蔬菜,姥爷就想买,一买就是一大堆,丝毫不考虑吃不完就会坏,然后买完又嫌太贵了,在那里凭着大嗓门和卖家讲价,而我只能静静的坐在小电驴上,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替卖家尴尬。
所以,以后我和哥哥再也不想跟姥爷出去赶集了。
前些日子,我回老家,见到了那熟悉的人和物,姥爷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牙变得一点也不行了,那次回去,我不知抽了什么风,吵着闹着要和姥爷去赶集,果然,仍是熟悉的讲价声,可是那讲价的人好像不一样了好多,我依然坐在小电驴上。
这次,我什么也没想,静静的看着面前姥爷讲价时的身影,他的腰板不负挺拔,身材不负魁梧,姥爷犹如一棵老了的树,在不知不觉中,它掉叶了,它光秃秃了,轻如羽毛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也驮不住了。
我看着这小的像一枚满是褶皱的核桃的背影,我不觉心头一颤,对比起数年前那个高大的他,我更惊于岁月为何奔驰的如此之快,姥爷真的老了,可是唯一不变的是他对家的细,映射出一颗质朴的心。姥爷讲价的声音逐渐减小,只剩下他那单薄的背影,与我渐渐疏远……
从老家就要回深圳了,走的前一天晚上才知道这个消息,不舍的心牵引这泪腺,哭的没完没了,隔天早上,带着肿了的眼睛起来,刚出房门,就看见姥爷在院子里,阳光很刺眼,照在他身上,显得他和蔼又可亲,他带着乐腔问我:“今个儿笑笑就要走了啊”姥爷边说便掏出一百块钱,又乐呵呵的对我说“今天走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也没多少钱,你拿去在路上想吃什么,叫你姥给你买点吃的”我看着姥爷那张黝黑的脸,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我连忙拒接,却抵不过他的热情,接过后又偷偷塞给了姥姥,其实,我是很知道姥爷的性格的,那个连十几块的菜钱都要讲价的人现在为了自己的孙女显得十分大方,以前在家里,是很少看到姥爷拿红票子的,昨天却倔强的吵着要给我买肉,包饺子,他是没有多少钱,紧靠这自己一个月几百几千的养老金来带一家子,那一刻,他在我心里的印象又高大起来……
临走前,姥姥开着小三轮对我说:“这次要不是你回来,那老头子才不会拿那么多钱”,我安静的听着,笑声灿烂的应着,眼里却闪的是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