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别里窥见透亮的天光

远方飘来的流云晕染着淡淡的微光，顺着刚下过雨的小路一点一点爬在石子的纹路上。我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外婆的身影，花香浸透我的童年，赠予我一个告别。

小时候不懂得大城市与农村的区别，只晓得在农村可以自在的跑来跑去，可以在田地里捉蟋蟀捉蛐蛐。有时候可以坐在庭院里一整天，看看伴随我长大的桂花树，早已没过了屋檐的枝叶映衬着青苔摇摇晃晃，迎接着悄悄降临的阳光。有时候也从屋子这头跑到那头，奔跑时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是小时候的记忆里唯一的刺激与欢乐。

在那些桂花也不曾离别的日子里，外婆用她的双手细致地纵容我每一次的玩闹。她总会在桂花树下弯腰捡些碎碎的桂花粒，与面粉和在一起经过耐心的蒸烤得以的桂花糕，那方正又软糯的口感，是流落在我记忆里所有夏天的味道。

因此在汽车呼呼地载回了我要离开的消息时，我只能盯着凉席上的外婆发愣。我天真的以为外婆会跟着我们去的，打包的时候想要带走好多好多外婆的东西，却忽然发现外婆似乎只有一把蒲扇和一堆很珍惜的针线。于是我不满了，我跑去找厨房里的外婆，扯着外婆的衣角。

“外婆，你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整理呀。”

外婆蹲下来，用它那双粗糙又沟壑的手掌，暖呼呼地摸着我的脑袋。

“外婆不和你们一起去。”

几句话一瞬间降临在我的头上，傍晚过后的黑夜就这样毫无疑问地出现在我面前了。母亲和父亲在屋子里喊我，问我一些什么杂七杂八的问题大也不记得，只回想当时的我开始掐手指，计算要与外婆分别多少天。

可是我才四岁，对于天数与时间连计算的能力都没有。

我记得当时我问母亲为什么外婆不去，我问母亲为什么不能让外婆陪我们去大城市的时候，母亲只是一味地安慰我告诉我，让我与外婆好好告别。

无论我再怎么难过，分别这天真的来了。我看着婆娑的桂花树下婆娑了的外婆，皱纹一点一点堆在她的眼角和眉间。刚做好的桂花糕被装进袋子里塞进了鼓鼓的行李当中，在花香浸透外婆发梢的时光里，我坐在小小的轿车里，回头看那一方土地。

我与外婆告别，也与我的童年告别。

告别童年的无忧无虑，告别童年的自由自在，告别童年里我对着片土地的回忆与温暖。

前些日子母亲告诉我必须要去上学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在外婆的怀抱里靠了好久好久，我听过比我大的哥哥姐姐们读书的样子，读书是唯一的未来，读书给予了农村人唯一的光亮。

因此我终于想通了告别，告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那时候我一定会长的很高很高，我可以拿着各种奖项与通知书回来见在桂花树下的外婆，彼时所有的欢喜都能如愿以偿，所有的未来都不被辜负。

我想我们都是这个时代下孕育出来奋斗的孩子，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我们都被迫经历与老一辈与对自己童年的告别。但是在中华民族即将晔晔扶桑的时代，我们必须学会坚强与奔跑，才能再次遇见我们的过去，遇见我们更好的未来。告别不是结束，它是新的开始，是新的愿望，也是新的承诺。

要在告别里破晓昏昏沉沉的黑夜，窥见微微透亮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