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花样年华，在此刻画上句点

夜行终结于凌晨四点，月不黑风不高。乌云在天空爬动的声音清晰可辨，在灰色风中摇摆的带着。潮味的树枝无声无息。路被锁在胡同，像谷被封在两崖之间。胡同是条渠，浓沉的雾在其中汩汩流动，酸涩涌来挡也挡不住，乌鸦鼠类在殷红青黑的血肉排队狂欢。帽檐下的表情模糊不清失了轮廓，掩藏于暗淡月色的阴影。

墙上狭窄的罅隙挤出的光，裹挟着啜泣和尖叫，挑衅胃部的酒精气味又惯常顺着冰冷的夜蔓延而来。理智逐渐被点燃。

屋内熟悉的剧情轮番投影，硬生生扼住了泥泞中匍匐的脚步。愤怒的低吼，惊恐的呼喊，刺耳的碎响，声声冲撞脆弱鼓膜，牵扯陈年累月紧绷的神经，大脑隐隐作痛。房间外二只犬在狂吠，他们总说我是一无是处且不务正业的，各方面总是输的一败涂地。我想，生在腐朽没落的烂泥潭中的人从来不敢仰望星空仰望光，淤青比父母的陪伴还要长久。

目光所及处氤氲，浸泡上失真边缘。末了一角殷红凭空划破，是即将爆发的警告。

又陷入危险，又危在旦夕。

耳里轰鸣不止，眼前腥红一片，精神在紧绷欲断的悬崖边摇摇欲坠。扭曲面容如鬼魅般笼罩心口，碎刃脱手，温度已渐流失。绵软躯体瘫倒在地，眼神变得空洞无物，灰蒙蒙的，仿佛被掩埋在痛苦震惊的废墟之中。妖冶的罪恶之花自胸口盛放，渲染，喷溅，侵犯到手臂和脸庞，唇红齿白的恶魔引诱我沉醉深渊黑夜。

沉声低语，字字诛心。

“现在，要夺走你眼前的所有。”

止不住颤抖，捂上眼睛竭力嘶喊，慌张逃避内心滋生出的恐惧，依旧是徒劳。妄图冲刷去身上沾染的殷红痕迹，似乎反复擦拭就可以逆转时间，最终也只是自欺欺人。当温热逐渐变得黏腻，再干涸，当黑暗缓慢覆盖身体，依靠，想要依靠，某个人。

随着时间推移，只会愈加糟糕。

落日惨淡的余晖铺满海面?时，不看船只，不看海鸥，只看那夕阳在遥远的海平线徐徐被淹没，一如曾经生命里的希望步步走向灭亡。想拯救它，或许，也是想拯救自己。攀爬至更高处，就能更加靠近，热切渴望着阳光包裹全身的感觉，就像无数次躺在秘密基地的软垫上享受它，享受它穿过指缝，润进肌肤，渗透到四肢百骸，好像能净化血液中所有奔流不息的不堪与晦暗。

我曾卖力地奔跑，曾套上虚伪做作的枷锁只为博大众一笑，无果告终，只在可笑可怜的道路愈行愈远。继而被冷涩海水包围，刺骨，仿佛无数蠕虫在啃食肌肉，骨骼，神经都迟钝，要融化消散。在失重般的悬浮中虚无地挣扎，氧气越狱，记忆反而愈加深刻。过去的一切经历走马灯上演，刹那间释怀，什么是生命，时间和爱。最后的回眸，是向所有最爱做漫长的告别。

然而，然而一切终将归于静默。

那一段花样年华，在此刻画上句点。

文/沈雾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