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捧起这件毛衣，便捧起一面光

阴翳无月，稀星掩映，两支银针打转成花，是新月，是流光。

深秋的寒风总是凛人，如刀似剑，绞烂了皮肉刮削，斩出道道“血粱”来，平日里日驰千里的骏马如我，也不得不蜗居家中，品读这苦涩乏味的时光流逝，电子钟的滴滴答答，也似那街头假仙之木鱼躁动人心。

一阵连贯的“咔嗒”声打破了寂静，是熟悉的顶针碰撞声，窸窸窣窣针织摩擦声在阳台回唱，我在桌前坐下，渴望寻求一些新的乐趣，书页翻飞文字流淌，那针织声也仿佛带着节奏，强弱有据地扫走了落日，我知道，这是母亲，是我熟悉的声音。

声音时而急促，那该是绳脚缠花的密针细缝在各个回环中穿梭游走，绕结细调，此时的母亲该是半眯着眼睛，睫毛轻轻抖动，直勾勾盯着所勾的花结，手指勾着银针上下轻移，额间挂着细微的汗；

时而缓慢悠长，那是层层首尾连接，一线直驱孔内，慢慢收紧线脚，所有的花儿，扭儿，菱块儿逐渐成型，毛线也华丽起来，此时的母亲，该是点点而入，分毫不差，一气呵成，手臂平稳收伸，面容略带惬意；

时而乱而无章，剪刀扫过的咔嚓声混着纤维被削断的簌簌声，掀起一阵波澜，此时的母亲该是面色懊恼，刀尖明确，手指敏捷，歪走的线路不久又重回正途，凝卷成花了……

夕阳归去的最后流光，母亲的面容瞬时与书内的场景碎片结合起来，在我脑海中回旋作响，此时没有明月，没有繁星，只有阳台上母亲手中的一件御寒毛衣。

毛衣上却凝聚着无边的皎洁月色与晶亮繁星，似是无边柔情，深沉似海。母亲，你卑微如青苔，你庄严如晨曦。你柔如江南的水声，你坚如千年的寒玉。我举目，你是浩浩明月。我垂首，你是莽莽大地。

伸手捧起这件毛衣，便捧起一面光。